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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爸是老兵》

2023-05-12 08:58:48 来源:     点击: 字体:

  (通讯员:钟茹燚 钟超龙图文/展勇)

  三哥在微信群里说:“电视台记者去老家采访爸。”我问:“为什么采访?”三哥说:“今年7月27日是朝鲜停战协定签字70周年,爸是抗美援朝老兵。”爸是老兵,这句话犹如一阵秋风,吹起了我记忆的满路黄叶。

  1953年赴朝,1956年回国,1960年复员,爸今年88岁,的确是老兵。从我记事开始,爸就有“三快”:走路快,说话快,吃饭快。也许是因为当过兵,爸从小就要我们走路时昂首挺胸,坐下来腿不能抖动,吃饭时禁止闹腾。也许是因为太顽皮,我被处罚总是很重,被踢飞,被鞭抽,被打时不能哭出声。可以说,我的童年,挨打虽忌惮却常伴。爸似乎也不关心我,很少和我在一起,几乎不带我出去玩儿,从没有参加过我的家长会。所以,从小开始,我对爸既怕又怨。

  上小学时,看到别的孩子跟着爸爸去赶集,我怨过;看到别的孩子跟着爸爸去串亲戚,我也怨过;看到别的孩子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看露天电影,我更怨过。很多时候,我只好找人玩儿,撞拐子、滚铁环、捉迷藏等。没有人时我就自己玩儿,粘知了、捉青蛙、逮蝈蝈等,不一而足。戛然而止于风中的蝉鸣,久久回荡于池塘的蛙声,蝈蝈逃走时草尖的颤动,玩伴手里装满或暗或明萤火虫的玻璃瓶,捉迷藏时有人回家有人等到深夜的捉弄,月光下听说书迷迷糊糊睡着在不知谁的怀中。我的童年记忆也算丰富,却很少有爸的身影。

  初中时,别的孩子课间高谈阔论,精彩地说起外面的世界。迎新晚会,别的孩子又唱又跳,有的还会弹他。一次,有个孩子过生日,他爸爸还送来蛋糕,可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,爸更不会记得。每当这时,我羡慕中总带有隐痛。初一那年,我没钱买书。班上一位同学有60册一套的《三国演义》连环画,我们商定,我辅导他一周作业,换一册阅读。就这样,我终于花一年时间读完了《三国演义》。15岁那年冬天很冷,我全身只有棉衣、棉裤和单鞋三件套。我冒着大雪,步行5里地回家,爸正在陪人吃饭。看着我哭,听着我说,爸训斥道:“哭什么?这点儿苦都不能吃,将来能干什么?我们当年在朝鲜,零下二十几度,穿的棉衣比你还薄,不是照样过来了?——算了,去找你姐。”我又跑到镇上,找到姐,走出商店,紧紧抱着人生第一套秋衣裤,我泪流满面,内心伤感,兼有抱怨。

  消融我抱怨的,就是我雪天回家时,爸陪同吃饭的那个人。爸叫他老梅,老梅是镇政府驻我们村的干部。那件事后不久,老梅私下找到我说:“你不理解你爸,反正我挺敬佩他。你爸在部队是技术骨干,师里的电台台长,因病复员,先后当过村大队长、镇农机站站长、镇兽医站长、镇综合厂长和村支书,无论在哪都保持着军人作风,敢想、敢干、能吃苦、有毅力、性格顽强,这些一直没丢。当大队长时你爸带领两百多人组成突击营治理小洪河,自建全营临时屋,自行解决全营吃喝,自带简陋的工具。水深冰寒的,常常身先士卒,一干三年,是唯一一个连续三年都得红旗的先进个人,回来时,脸黑得你妈都没有认出来。当综合厂长时你爸坚持改革,得罪了不少人仍然不管不顾。当村支书时修路、通电、洼地改造,你爸吃了很多苦,也受了很多委屈。他说自己虽然没有打过仗,却一直在战斗。当然,你爸一直很忙,没空儿照顾家,也是没法儿的事。——反正,我挺敬佩他。”老梅的话动情又酣畅,泪珠似乎在他的眼中摇晃,骄傲在我的心里荡漾。

  我的敬佩姗姗来迟。高一时,听说学校要办运动会,爸说成绩固然重要,但顽强更加宝贵,反复鼓励我报万米长跑,并自告奋勇训练我。那年暑假,破天荒地,爸陪我跑过三次长跑,然后就不了了之。但是当听说我想放弃时,爸很严肃地说:“我们在朝鲜时拉练,二十公里,我们还背着二十多斤的行李,我就从来没有想过放弃。”“从来没有想过放弃”,这句话在我高中晚自习后跑步时、面对繁重的功课时,想起过。后来大二时参加校运会的万米长跑,第17圈到第22圈体力透支时,我又想起过。现在,我陪儿子跑步,每每鼓励他坚持,每每仍然想起。

  每每想起的还有爸的戒烟。我大三那年寒假,爸刚从北京回来,和我说起一件事:二哥到北京西客站送爸,因为抽烟要罚款五元,二哥交了十元。对方没有五元的找零,就想再抓一个抽烟的进行罚款,用来给二哥找零,结果就找到了爸。“你不知道,当人家催着我拿钱给你哥时,我有多丢人,你哥又有多丢人,从那时起,我决定戒烟。”一直劝爸戒烟的我,却高兴不起来。每天要抽一到两包烟的爸真能戒掉?但那个寒假,我被震动了,无论是有人时让烟,还是无人时难耐,爸都坚持不抽,实在忍不住,掐出一支烟,在鼻子边闻闻,陶醉一会儿,又轻轻揉碎。戒烟一次成功,有人问他过程是不是很痛苦,爸说还好。那人笑着说:“我太敬佩你了,你太有毅力了,当真是当过兵,对自己都下得了手。”

  我真正知道亲近爸是在我儿子出生以后。陪儿子打流脑疫苗,我忽然记起自己七岁时得脑膜炎的事来,似乎从未想起,却又如此清晰。因我患脑膜炎,每天下班后,爸带我从他工作的综合厂到镇卫生院打针。去的时候,爸背着我,我背着恐慌,我总是有意无意磨来蹭去,爸就用双手紧紧把我禁锢在他背上,给我讲杨根思、邱少云、黄继光的故事,他说:“男子汉,要勇敢,你以后不要叫展涛了,改名叫展勇吧!”——因为一场病,我就改了名。回的时候,爸背着我,我背着斜阳。我安静地伏在爸的后背上,爸知道我又要睡了,他就放慢一贯如风的脚步,上身努力前倾。怕碰到我屁股上打针的地方,爸就紧抓着我的双腿,把我的身体贴在他的背上。看着夕阳把爸的身影越拉越长,想着背后簇拥而来的阳光,我感到了温暖,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。现在想来,那段路很短,可能只有600米,那段路也很长,从源头到入海口,绵延了我整个记忆的河床。

  从怕到怨,从怨到敬,从敬到爱,溯游思潮。

  爸是老兵,这句话又如一场春雨,润泽了我记忆的满地青苗。

  大哥曾说,爸的教育很成功,我一直存疑。如今一路想来,再想爸17年如一日照顾卧病在床的妈,如此一路想去,我终于笃信。

  从教伊始,我以为最好的教育是陪伴,可惜我没有。后来,我以为最好的教育是体验,可惜我仍然没有。现在,我终于明白,最好的教育是示范,幸运的是,我一直拥有,且从未中断。爸可能不懂理论,不知道“发之以勇,持之以辛,达之以刚”的成功历程,但他仍然给了我最好的教育——只是因为,爸是老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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